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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厚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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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修衡對她揚了揚下巴,眼神戲謔。

薇瓏拿他沒辦法,只得從頭問起:“家父何時幫過唐家?我沒聽說過。”

“陳年舊事。那時你還太小。”

一句話,把他和她劃成了兩代人。薇瓏心說這是唱的哪一出?不管比你小多少,你也得老老實實地與我平起平坐。她欠一欠身,“煩請侯爺告知。”

唐修衡輕描淡寫地道:“說來話長。”

“……”薇瓏睨著他,用眼神表達不滿:你有完沒完?

唐修衡輕笑出聲,眼眸似有璀璨星芒落入,熠熠生輝。

荷風、涵秋瞧著薇瓏跟他沒轍的樣子,也無聲地笑了,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物降一物的說法。

郡主是王爺和吳總管的小克星,一點一點的,把兩個人磨得沒了脾氣。尤其吳總管,在人前一向是精明幹練的樣子,可只要到了郡主面前,不是笑得憨厚慈愛,就是苦著一張臉,欲哭無淚的時候也不少。

現在,郡主遇到了她的克星。

唐修衡建議道:“還有別的事,不能久留。煩勞郡主送我幾步,我長話短說。”

薇瓏頷首一笑,“好。”

荷風、涵秋猜想著唐修衡少不得談及回送人情給王爺的事,那不見得是下人該聽的,是以,路上刻意落後一段,遠遠跟隨。

唐修衡先與薇瓏說起舊事:“十一年前,家父因病猝然離世,兩個叔父覬覦侯爵,為此屢生事端,逼迫家母帶著我們兄弟四個離開京城。那時候,是令尊介入,與禮部周旋,又請皇上下旨,讓我承襲侯爵。”

“居然有這等事。”薇瓏從沒聽家裏的人說起過。

“令尊古道熱腸,施恩不求回報,近年來又不在朝堂,唐家離平南王府遠一些,便是予人方便。”

這是實情。平南王府近年來走動的人,只有親朋風流雅士,在外手握重兵的將帥,絕非來往的對象。眼下唐修衡回到京城為官,情形便又不同。

薇瓏還在糾結他家族的爭鬥,努力回憶的結果,居然是他兩個叔父根本不存在一般,因而問他:“你兩個叔父如今怎樣了?”

唐修衡委婉地道:“四年前,他們看透世事,帶著妻兒離京,隱居鄉間。”

能拉下臉與侄子爭奪爵位的人,怎麽可能看透世事離開名利場。他的意思是:我讓他們帶著妻兒滾出了京城、下鄉務農。薇瓏先是想笑,繼而意識到,他這樣做是為了母親。當年,唐太夫人一定吃了很多苦,受過很多委屈。

“這樣很好。彼此都清凈。”薇瓏理解地點頭,隨即道,“至於家父當初出手幫襯的事,不算什麽吧?侯爺不必記掛在心。”

她總算是談及正題了,唐修衡不由一笑,“令尊的品行,我也清楚。只是近日知曉了一些事,不知是否會危及到他的前景,理當告知。”

“這麽嚴重?”薇瓏立刻想到了梁湛,停下腳步,正色道,“侯爺若是覺得我適合知情,還請告知。事態嚴重麽?是否需要抓緊應對?”

唐修衡對她做了個下壓的手勢,示意不必擔心,“這是我帶來的謝禮之一,回去看看便能明白原委。不要心急。之所以要你轉交令尊,是因為我過兩日要離京轉轉,不確定何時回來。”

隨著他溫緩的語聲,薇瓏懸起的心緩緩放下,聽到末尾,莫名有些失落,“離京巡視麽?”

“對。”他擡起手來,用食指關節按了按眉心,“不知怎麽就定了這件事,多餘。”

很明顯,他在抱怨自己完全沒必要安排這次出行。前世今生,薇瓏是第一次聽到他說這樣的話,心下覺得有趣,“要很久才能回來?”

“大概半個月左右。總得做出個樣子。”

聽得時日不長,薇瓏笑起來,打趣道:“侯爺竟像是懶得為公務奔波。”換個朝臣,做夢都不會說這樣的話。

“根本就是。”唐修衡對上她視線,“經常如此。”

薇瓏想到了他的心疾,生出滿心疼惜,“那,侯爺要照顧好自己。等到你回來,就快過年了,過年能得幾日清閑——多想想高興的事。”

“嗯。”他認真地點頭,凝視著她絕美的容顏,滿眼溫柔,“好。”

他那雙漂亮的眼睛,那樣溫柔的目光,足以讓任何女子迷醉其中,不願自拔。

唐修衡,這一世,我們有沒有可能走一條平順的路?——片刻恍惚,薇瓏心裏只有這一個念頭。

“具體說來,那份禮裏面有兩份口供,一份周家近來動向的明細。多多少少與你和唐家有點兒關系。”唐修衡說起正事,“王爺回來之後,如果想親自核實、詢問,派人到唐府傳話給阿魏就行。”

薇瓏斂起心緒,“我不能見見那兩個人麽?”

“你——”唐修衡打量著衣飾潔凈的她,“不行。那兩個人應該是不成樣子了,嚇到你又是何苦來。”

不要說不成樣子,不成人形的她都見過,但是薇瓏知道他是好意,欣然接受,“聽侯爺的就是。”

唐修衡回到先前的話題:“還不告訴我?”

薇瓏斂目思忖著,“除了跟家父所學的,還跟一位雅士學過制琴。”

這不算是秘密,宮裏、官宦之家知道的人不少,人們每每說起,總是好笑——能制琴,會調音,出身又不低,偏偏不肯靜下心來練習琴藝,在很多人看來,匪夷所思。

在她看來,卻是再正常不過:釀酒的人有很多滴酒不沾,鍛造兵器的名家有幾位都不是習武之人。彈得一手好琴有什麽必要?聞音知雅意就行。

“只是,這兩年不怎麽上心,只是偶爾幫人調音、換弦。”她側了側頭,有些苦惱。這兩年都在忙著幫人蓋房子,別的都成了次要的喜好。

“足夠了。”唐修衡滿意地笑了笑,舉步向前。他要的只是她這個態度。

薇瓏隨著他緩步走向二門。身側的男子,一襲凈藍家常錦袍,身姿挺拔如松,意態如閑庭信步。

今日是休沐的日子,他恐怕只有更忙碌。即將離家一段時間,又是年關將至,少不得要安排好外院的事,看看賬。不管庶務是一回事,家裏的進項、開銷、人情來往總要做到心裏有數。

到了二門,唐修衡停下腳步,“回去吧。”

薇瓏笑了笑,“侯爺珍重。”

唐修衡望著她,欲言又止。仍舊是柔和的眼神,卻有猶豫、掙紮閃爍。

薇瓏不清楚原由,想問原由,又找不到合適的言辭。

唐修衡迅速控制住情緒,“過些日子再來看你。”

薇瓏卻愈發疑惑,而且有些擔心,但是面上只能頷首一笑。

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出神片刻,薇瓏強迫自己轉身,匆匆回了暖閣。看看那兩份口供是當務之急。

她親手打開了一個錦匣,把裏面的牛皮信封拿在手中,手感厚實。也不知是哪兩個倒黴的落到了他手裏,口供不需看也知道,定是知無不言。

信封上用楷書工工整整地寫著“黎郡主親啟”。

薇瓏坐到南窗下的園椅上,取出口供,斂目細看。片刻後,訝然揚眉。

居然是榮國公周家一名護衛的口供。

護衛說:自平南王離京之後,他便與幾名護衛奉命尾隨其後,至於尾隨的目的,並不清楚,只需隔三差五事無巨細地稟明大公子。據他所知,周家大公子已派出一名心腹去往上饒,至於目的,亦不清楚。

上饒,那是父親此行的目的地。薇瓏的神色變得凝重。

接下來,護衛所交代的,都是尾隨路上的見聞,包括平南王在何處停留,到故友家中拜訪、小住,諸如此類,林林總總。

這些事,周家大公子當然已經了然於胸。

近日,平南王消失在周家護衛的視線之中,不知去向。看到這兒,薇瓏透了一口氣。

周家的人這樣做,因何而起?是得了梁湛的吩咐,還是平南王府無意間引起了他們的忌憚?

那麽,周清音呢?與她來往,想來也是家中授意。

薇瓏暫且按下這些疑問,把口供放到一邊,看周家近來的動向。

大多都是周家的人情來往,她註意到的只有三點:

周大公子與周清音曾一同去過位於城西的別院;

吏部郎中曾受托到唐府,意在撮合唐修衡與周清音,無功而返;

周大公子曾兩次在家中宴請端王梁湛,懇請梁湛幫他把黎郡主娶回家中。

薇瓏看得心頭火起。

沒錯,如今世上能讓她動怒的人少之又少,但梁湛是個特例。前世種種,讓她今生不需任何理由就對梁湛滿心憎惡。

其次就是周大公子。

什麽叫幫他把黎郡主娶回家中?這是什麽混賬話?

薇瓏連喝了兩口茶才平靜下來,隨即心念數轉,匆匆站起身來,喚荷風:“去知會吳總管,看能不能追上臨江侯,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問侯爺。要快。”

今生相識至今也沒多久,他卻不聲不響地為平南王府做了這麽多。因何而起?

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心頭生出,徘徊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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